西出阳关

【翔叶】<许多年不曾见你>

趁着放假，一发完结√

五一快乐，没事儿记得多劳动啊

我大概真的老了，本来就是个无趣的人，现在变得越来越无趣T^T

想写一个成熟一些的孙翔（。

—目录—，食用愉快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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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上）

    时光给人带来的，除了衰老，似乎还有成熟和稳重。

孙翔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面，仔仔细细地整理自己的领带。他喝了许多酒，手指有点发颤。不过这没关系，因为他已经不再是一个职业选手了。

准确的说，他已经退役整整四年了。

四年前他交出账号卡的一瞬间，忽然就想起当初的叶修。那时叶修的手指是有些颤抖的，他在想什么呢？也会和孙翔一样，带着一点老将暮年的不甘心吗？

孙翔解开领口舒了口气，他的脸色很红，大约是酒劲上来了。

孙翔经常会想起年轻气盛的自己，与其说想起，不如说是怀念罢了。此刻他站在洗手间的镜子面前怀念自己的过往岁月，顺便也怀念一下叶修。

尽管这大致因为他刚刚遇见了叶修。那家伙还是一如既往地不会喝酒，张嘴就胡扯说是酒精过敏。

他从未想过叶修会出现在这，还端坐在酒席对面和自己面面相觑。

事实上孙翔的心里一直梗着一根刺，一根关于叶修的刺。他总以为一叶之秋并非自己光明正大得来的，这使得他以为自己亏欠了叶修一些东西。这根刺梗了许多年，直到孙翔退役了也没能消去。

大约出来混总是要还的罢。孙翔又扯了扯领口。

他可能今天确实喝的太多了些，毕竟连带了叶修的份。

他整理好领口，洗了洗手，一抬头就看见叶修进来了。

“什么事？”孙翔只好正视他。

“你好久没回去，我来看看。”叶修嘴里说着，却是摸摸口袋，急不可耐地摸出一包烟来。

他们谁也没说好久不见，就好像还是世邀赛时期两人住在隔壁，抬头不见低头见似的。

叶修靠在瓷砖墙边上，点了支烟，慢悠悠呼出一口。孙翔就站在边上看着他抽。天气是五月份的天气，有些闷热。

孙翔看了叶修半晌，又转过去打开水龙头冲了把脸。

“你喝多了。”叶修在他后面慢慢地说，用的是陈述句，仿佛肯定了孙翔是个一杯倒。

孙翔莫名就有些上了火：“我没喝多。”

“脸都红了，”叶修乐呵呵地又吸一口烟，“不能喝就少喝嘛。”

“哪个说我不能喝？”孙翔反问，觉得酒气一阵阵直冲脑门。

他意识到自己又一次冲动了，这种感觉很奇妙。

他已有很多年没有冲动过。可是一旦对上叶修，那股子年轻气盛的冲劲和不服输的样子就一下子全暴露出来。

——他仿佛又变成了作为职业选手的孙翔。

“你还能喝？”叶修挑挑眉，假装很惊讶的样子。

孙翔气得不行，也顾不得自己是冲动不冲动，挽起袖子就拉着叶修要回酒桌一决胜负。

叶修当然是喝不过孙翔的。

好在孙翔似乎已经忘了叶修的存在，他只顾自己喝，一杯接一杯地给自己满上，顺便絮絮叨叨地讲自己光辉的历史，包括他当年队内训练时如何如何英勇地把一枪穿云干趴下……

叶修一面听一面胡乱地嗯嗯嗯，不管孙翔说啥他都点头。

叶修以为很快会有人来把孙翔拉走，因为孙翔有两个同事一起来了这个饭局。但结果这两个家伙喝的也挺多，谁也没来帮叶修的忙。

末了孙翔说着说着激动起来，一拍桌子，叶修吓了一大跳：“你不是要吐吧？”

孙翔轻蔑地看了他一眼，站起来。

……然后真的吐了。

叶修难得无语。孙翔帮他挡了不少酒，他又不能放着这尊大神不管，于是只得站起来摸了张餐巾纸过去：“还能走不？”

孙翔晃了两下，站直了身子，眼神倒是挺迷离的：“走啥？”

“我问你能走不？”叶修重复。

“能！”孙翔一锤桌子，拎了个酒瓶起来，“看着！你翔哥这就给你走一个！”

叶修：……

最终叶修在孙翔兜里找到了几个串在一起的钥匙，可他不知道孙翔家住在哪里。这家伙喝多了以后不说自己住哪，反而扯着叶修不放，无论如何都要给叶修表演“走一个”。

走什么走？叶修被他烦的没脾气，就想回头找找孙翔的同事。结果仔细一看，孙翔带来的那俩同事不知道喝了多少，正抱在一起哥俩好地举着杯子，再多喝几杯估计连娃娃亲都要结下了。

“醒醒。”叶修拍拍孙翔的脸，“你家住哪？”

孙翔听见问题，迷迷瞪瞪一眨眼，乐了，于是荒腔走板地唱了个歌：“我家住在——那高高的山岗上……”

他大约是只会这么一句，想不起来后一句歌词是什么，所以就来来回回地唱着这么一句。

叶修又回头看看孙翔带来的那俩同事，然后他拖着孙翔的领子把他往酒店楼上带。

“先生要帮忙吗？”有个服务员过来问了句。

叶修其实挺想说‘要’，可惜这服务员是个小姑娘。他瞧瞧对方瘦瘦小小的肩膀，又瞧瞧一米八多的孙翔，愣是没好意思要她搭把手。

“要个空房间。”叶修说。

“等等，”叶修想了想，一指孙翔的同事，“要三个空房间，你找人扶下那边两个人。”

“A5066房间空着。”服务员连忙说，“我帮您登记，您先让这位先生直接去休息吧。”

“谢谢。”叶修由衷地说。他扛着个孙翔实在吃力，尤其是这一米八多的醉汉还在一刻不停的放声高歌，来来回回都是那么一句。

酒量这玩意儿一般靠练，职业选手没机会练，普遍都喝不了多少酒。叶修把孙翔扔到酒店大床上，自己也气喘吁吁地坐在床沿上。

孙翔退役了四年了。叶修自己呢？

他隐约记得自己离开了一年以后，孙翔拿到了职业生涯里的第一个冠军。可孙翔似乎并不止拿了一个冠军呀？叶修模模糊糊想起来H市夏天的蝉鸣声，春天的树荫，秋天掉下来的枫叶和冬天的细细雨丝。

原来他已经离开H市，离开兴欣，离开荣耀十年之久。

不仅仅他，他所认识的选手都已经纷纷退役，黄少天和周泽楷，王杰希和张新杰，就连因为手速慢，被称为职业生涯最长的喻文州，也已经在三年前的夏天，离开了蓝雨。

（中）

孙翔又吐了。

叶修长这么大，还没伺候过这种大爷。

他应付过的醉汉，除了自家傻弟弟，就只有苏沐橙。叶秋喝多了倒头就睡，苏沐橙喝多了以后傻兮兮的，都属于不会搞事的那一流。

至于孙翔……

叶修低头。这家伙正扒着叶修的裤腰带大喊要PK。

“你们搞定其他的！我来拖着君莫笑！”孙翔边大叫边拖着裤腰带不撒手，几乎要把叶修的裤子扯下来。

君莫笑？叶修无言以对，他很难得地理解了孙翔的想法。这家伙似乎以为自己还在轮回，还在网游里领着玩家们和兴欣混战。

“醒醒。”叶修说道，“你都退役四年了，还君莫笑呢？”

孙翔依旧迷迷瞪瞪的。叶修晓得他没听懂，也不和醉汉多计较。

他好脾气地帮孙翔换了衣服。其实不能说是换。因为他只是把孙翔拖进浴室，脏衣服扒了扔到角落里，然后用热水帮他随便洗了洗，最后把酒店的浴巾往他身上一罩，完事收工！

叶修上一回帮别人洗澡，还要追溯到童年时期，似乎是帮小点洗的。小点洗澡向来不安分，不按着它，它就会从盆里站起来开始晃脑袋，晃叶修一脸的洗澡水。

就像孙翔刚才那样。

他其实不是故意要把孙翔和狗比。只是孙翔在浴室里使劲扑腾，一会儿唱歌一会儿大喊弄死君莫笑。相隔一个次元的君莫笑当然没被弄死，叶修倒是被弄了一身湿透。

不把孙翔和狗比一比，叶修觉得不解气。

好在孙翔经过了热水的洗礼，酒疯也发的差不多了，终于肯安分下来睡过去。两个男人住一间房，其实没什么毛病，都是大老爷们，又没啥好讲究的，挤挤不就好了。

叶修累死累活把孙翔拖回床上，然后自己也冲了个澡。冲完澡一看手机上的时间：凌晨两点，十一个叶秋的未接来电。

叶修拨回去，不出意外地听见自己弟弟急吼吼的声音，问他去哪了，吃个饭局怎么一个大活人都吃没了。

于是叶修和他说，有个小朋友喝的像个傻逼似的，他正在给小朋友当保姆。叶秋无语片刻，说了句明天来接他，就挂了电话。

挂完电话，叶修猛然想起来，他忘了让傻弟弟明天带件衣服来。他的衣服被孙翔弄湿了，明天恐怕要裸奔。

大约不会裸奔的罢。叶秋这个家伙，即使炎热的七八月份都保持正装，明儿直接扒了叶秋的外套就行了。叶修想想，为自己这个主意叫了个好，然后将就着爬上床睡了。

两个人睡一张床太挤了些。孙翔睡觉一点都不安分，宛如当年的小点。叶修中途醒了两次，全是被热醒的。空调温度挺高的，孙翔不知什么毛病，抱着被子蹭过来蹭过来。

五月份闷热的雨后夜晚，26度的空调，孙翔这厮非要抱着叶修，然后和叶修一起裹着厚棉被睡觉，这不是有毛病是什么？！叶修第二次大汗淋漓地醒过来，几乎想飞起一脚把孙翔踹到床底下去。

然后他忍住了。当年孙翔算是他的后辈，如今算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。无论是把后辈还是把合作伙伴踹到床底下，好像都有那么一点不厚道。

昨晚的窗帘没有彻底拉上，还余下了一小条缝。叶修躺在床上，窥见那一小条缝里隐约的天光。似乎是东方已经泛出了鱼肚白。从前他熬夜整理资料、训练时，总能看见这样的天色，再等一会儿也许还能看见淡紫色混杂着黛青色的晨光。

他没想到那些混迹于荣耀的岁月，会给自己留下如此明晰的烙印。以至于他总是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，就能回想起那些岁月和回忆里的人。

——即使他再没见过那些人。

孙翔翻了个身，又将叶修刚刚掀掉的被子裹回去了。

……你他妈不热，我很热啊！叶修中断了回忆，改成躺在被子里挣扎。孙翔这厮睡觉时格外注意别人的感受，每次都恰到好处地把叶修一起裹进被子里。

“……别踢被子。”孙翔不知道醒着还是睡着，嘟囔了一句，死死抓着被角不放。

叶修满身都是汗，热得快要中暑，摸出枕头底下的手机，一看五点钟，该起床了。于是忍无可忍，无需再忍，他翻身爬起来，一枕头砸在孙翔脸上。

这下孙翔一脸懵逼地醒了，手里居然还下意识地又抱了抱被子。

叶修扑腾两下，把一床汗津津的被子直接糊在孙翔脸上：“大夏天的，热不死你。”

孙翔“哦”了一声，又抱了抱被子，然后猛地一惊：“你怎么在我房间！”

叶修没来得及反应，孙翔就已经开始自问自答。“哦，这不是我房间啊，”然后他又提问，“……那我在哪啊？”

“不知道。”叶修热的要死，没好气地回了孙翔一句，拿着空调遥控器啪啪啪啪打低了六度。

孙翔大惊失色：“你也不知道我们在哪啊？！那我们衣服呢！”

叶修：……

叶修转过来正面对着孙翔：“你喝多了，你在酒店，你吐了，衣服我给你换的，澡我给你洗的，你还想知道什么？”

孙翔听得一愣一愣：“那，那谢谢你啊。要不我请你喝奶茶？”

“不用了，”叶修无力外加无语，“现在早上五点，你看我们这俩都裸着，是能出去喝奶茶的样子吗？”

孙翔信服地点点头：“那我叫外卖，让他们送。”

叶修：“……不喝，滚。”

（下）

叶修发了短信，让自家弟弟来的时候带上衣服。他没忘记孙翔，于是特意嘱咐了叶秋带两套衣服。

大约是因为荣耀运行了这么久还没关服的原因。酒店里有电脑和插卡机，还有几张账号卡。

事实上荣耀不仅没有关服，甚至有了越来越大热的趋势。

现在许多酒店都有账号卡提供，客人玩了之后去前台说一声，房间里的账号卡也能一并带走——反正是新卡，批发只要几块钱一张。

孙翔和叶修都只裹着浴巾，一人一台电脑，一人一张账号卡。他们的操作都已经生疏，手速和意识都已经不如当年，唯一不变的，大约是那份炽热的心情。

两个一身破烂的战斗法师组了队。

“接下来去干嘛？”孙翔问。

“去搞点装备。”叶修凑过来看孙翔的屏幕，丝毫没有窥屏可耻的心思，“建个队伍拉我。”

岁月和机缘都是很奇妙的东西。时隔十年，叶修和孙翔，他们居然并排坐在了一起。新老两个斗神正操作着白板小号奔走在新手村里。升级，打怪，领取奖励，通关副本……

战斗法师在荣耀的地图上四处奔走，孙翔却觉得心里一阵阵的说不出来的感受。仿佛是时光回流，夏天里的空调嘶嘶地吐着凉风，一两声蝉鸣隔着玻璃听不真切，室内敲击键盘的声音，游戏里的光影特效，战斗法师冲进敌阵的身姿，长矛上划过的流光。

叶修战斗法师冲在最前，孙翔在侧翼里杀出，两杆战矛挟住小怪，一模一样的两个相反方向的龙牙。小怪的身子落下来，孙翔补了一个天击，叶修紧跟着又捅了一矛。

孙翔越来越觉得这退役的四年不真切，他以为自己还是那个轮回的战斗法师，操纵着一叶之秋打下一场场的胜利。

赢下去、赢下去、赢下去，总之决不能倒下！

孙翔已经冲进了副本，身后紧紧跟随着另一个战斗法师。

“年轻人不要冲动。”叶修慢悠悠地说，趁着孙翔慢下来的瞬间，挥手一矛就开了boss，“boss掉的装备，一会儿是我的了。”

“你要不要脸。”孙翔一腔热血被尽数浇灭，瞬间就无语了。一件低级装备而已，至于吗？

“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啊。”叶修叹气，自己补上了之前操作失误的空档。他对于这个游戏确实已经生疏了。熟悉的感觉确实能找回来了，找不回来的是年轻时的手速和热血。

孙翔也看见了那个失误，他不再做声。

两个角色并肩站立着。没人能想到曾经站在荣耀巅峰的两个斗神，正手执战矛并肩立在一个小副本里。第一个小Boss已经倒下，叶修捡了装备换上，和孙翔肩并肩地继续往前走去。

“这游戏，时隔十年回来玩，”叶修突然说话，他们没带耳机，叶修的声音清晰地传进孙翔耳朵里，“还是不会觉得厌倦啊。”

“嗯。”孙翔闷闷地应了一声。

叶修抛给他一个好友申请，孙翔随手就同意了。

一个酒店里的账号卡，加什么好友啊，孙翔心想。他和叶修十年未见，然后又坐在一起打了盘荣耀，不得不说，确实令人感慨。

“时间差不多了。”叶修说。

“什么？”孙翔莫名其妙。

“我弟弟来接我啦。”叶修说道，站起来退出了游戏。

叶秋算是个好人。不仅给叶修带了衣服，来之前还挺靠谱地问了孙翔的身材，然后带了套稍大的衣服给他。

孙翔收拾好自己，和叶家兄弟一起下楼。

孙翔的两个同事昨晚宿醉，据说醉的比孙翔还严重，至少孙翔今早爬起来可没怎么头疼，此刻他下了楼，倒是看见那俩同事正在一楼大厅里，扶着额头唉声叹气地吃早餐。

叶修指指那俩家伙，就和孙翔去退房了。叶秋走过去礼貌性地询问这两家伙住哪，要不顺路开车送他们回去。

“这个我带走啦。”叶修说，摸出一张账号卡。

“当然可以，先生。”前台小姐微笑。

“拿走干嘛？”孙翔不无嫌弃，伸进口袋的手却悄悄捏紧了一张卡，“就值几块钱的小号，一身破烂装备。”

“你口袋里是什么？”叶修明知故问。

孙翔憋了一口气，掏出账号卡在桌上戳了戳，转脸对前台小姐说：“账号卡我也带走。”

叶修已经走出几步，听见这话转过头来呵呵一笑。

孙翔莫名又觉得自己被戏耍了一通，心里那把无名的火苗蹭地一下蹿得老高。

说不上来什么感觉，叶修，他想，只有叶修，会让他觉得自己依然是那个年轻气盛的孙翔。

孙翔站在酒店玻璃门内等他那两个同事。

叶修跟着叶秋走出了门外。

末了他看见叶修逆着阳光的背影，对方高高地扬起手，指缝间夹着一张账号卡，金属色的“荣耀”两字在太阳底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，直直刺进孙翔眼睛里。

幸好加了好友。

他想。